【숩준/彬竣-嚮哨】失落餘燼(4)

關上家裡那扇鐵門，崔秀彬出門前特地摸了摸褲子口袋，確認他有把崔然竣的手鍊帶出來。

昨天回家之後連澡都沒來得及洗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做了一個連自己都不記得的惡夢所以睡得並不好，帶著滿身的黏膩他起身去浴室沖澡，才脫下衣服一條手鍊就掉了下來，他拾起才認出是崔然竣總是隨身攜帶的那條銀色手鍊，不知道為什麼夾在他衣服夾層裡了，這條手鍊對他來說應該很重要，他才會無時無刻戴著的，雖然一直很想告訴他作戰時最好不要戴這種會反光的銀色手鍊，會曝露自己的位置對哨兵來說十分不利，但想想這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他也不會因為這樣就不戴也許還會嫌他多管閒事，但珍惜的物品不見了應該會難過的，他還是得把手鍊還給他，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他就又開始懊悔，不知道他身體狀況如何了，他得承認他做得太過火，只是進行肉體結合的話那些愛撫與親吻都是多餘的，他如果不願意的話根本沒有做的必要，無法控制自己的嚮導基本上就是失敗的，但他連他的精神體都控制不了了，嚮導也只是掛名而已，他從來沒有想成為誰的嚮導過，在塔裡他獨來獨往也很習慣了，他看過太多嚮導為了死去的同伴哭泣的場面，他們說穿了也就只是戰鬥機器，誰知道你今天見著的人明天會不會就死在哪個戰場上了。

 

 

「啊，秀彬啊，你怎麼現在才來。」

才踏進訓練場就被同期的嚮導包圍起來，從前也沒見過他們這樣熱絡的對待他，大概是因為他與那名菁英哨兵的意外讓他們感到好奇吧。

「導師剛剛還在找你，你快去找他吧。」

 

崔秀彬聞言這才恭敬的點頭道謝後轉身跑進教導室的樓層。

這個樓層相比其他樓層來說機關很多，還有一些陷阱，非常容易迷路，不是普通人可以進來的樓層，要能順利到達教導室需要哨兵敏銳的五感或者是依靠嚮導的精神體引路，崔秀彬自然也是清楚的，在迷路了許久後，他站在走廊的交叉口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他嘗試放鬆自己，在自己的中心裡尋找到自己的精神體。

 

該死，那隻狼到底又跑到哪裡去了？

平常不找尋牠的時候牠就會自己出現，真正需要牠時又消失無蹤，簡直難以掌控到任性的程度，但就算如此他也沒有一次想要控制好牠的念頭，除了自己害怕那隻龐大的狼以外，他覺得自己應該也不需要控制牠，他對任務興致缺缺，也沒有想要綁定任何哨兵，像這種要靠精神體進教導室的情形他想都沒想過，要不是因為與崔然竣的那場意外，他如今也不需要尋找他的精神體。

 

想到崔然竣，他鼻尖上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是原本使他感到厭惡的杏仁味，如今卻參雜了點苦甜的奶香氣，卻彷彿像是毒品般的使人沉溺，吸引著他前進，忽然一隻龐然大物從遠方衝到他的腳邊，他先是注視著那隻眼裡閃著紅光的狼，然後才蹲下身膽怯的向牠伸出手，狼毫無猶豫的輕咬住他的手指再舔了一口，接著就往前奔跑，見崔秀彬只是站在原地沒有反應還特地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他，似乎在等待也在催促他前進，崔秀彬站起身跟著牠往前奔跑。

 

他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會有崔然竣，因為他離那股苦甜迷人的味道越來越近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教導室門口的，他直到遠遠望見教導室桌前站著的崔然竣才僵在原地遲疑著該不會進去，崔然竣也剛好抬起頭來望向他的方向，對上眼的瞬間崔秀彬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趕緊走了上去。

 

崔然竣盯著崔秀彬向他走來，原本他還以為自己見到他會很尷尬的，但看到崔秀彬比自己還尷尬的模樣他反而覺得輕鬆了一些，這大概就是要化解緊張就去跟一個比你更緊張的人相處就會鎮靜下來的原理吧，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看到他的瞬間好像也緩解了不少，雖然崔秀彬根本不看他，但結合過的哨兵與嚮導會對彼此帶來穩定性，他現在倒是深刻地感受到了。

導師看著眼前並肩站著的兩個人打開手上的資料夾。

「你們都來了，我就長話短說吧，然竣的藥我們檢驗過了並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有問題的應該是你們兩個才對。」

「我們兩個？」

崔秀彬還感到疑惑時崔然竣比他還快反應，他立即反彈的語氣也讓他感到不悅，還想說些什麼導師比他還快開了口。

「對，就是你跟秀彬兩個人的問題。」

這次崔秀彬抓準時機搶先開口。

「他本人也就算了，我也有問題嗎？」

聽到崔秀彬這麼說，崔然竣果然皺起眉頭瞪著崔秀彬，崔秀彬瞧見他的反應低頭偷笑了下。

導師望著他們嘆了口氣。

 

「以前也曾有過藥失效的案例，哨兵起的結合熱會全身無力，問題也不在藥物，而是他遇上了從基因上就無法抵抗的嚮導，只有你們彼此能互相影響而導致藥物失效，這機率其實很低，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簡單一點來說，就是你們能夠感應到彼此的賀爾蒙並被彼此吸引，而秀彬的賀爾蒙會使然竣藥物失效並且全身無力，甚至然竣會起結合熱也是因為秀彬而起的，我聽說然竣你這陣子老是找秀彬麻煩吧？」

「我才沒有找他麻煩，我是看不慣他對我的態度我才──」

「的確這陣子他總是離我很近。」

崔然竣轉頭想反駁什麼，但看到崔秀彬一臉嚴肅他才握緊拳頭收斂起怒氣。

現在的確不是爭吵這些的時候，他低下頭來。

「所以…我們是彼此的剋星吧？」

 

導師聽到他的話笑了出來，崔秀彬則轉頭看向他，他用剋星來形容他們的關係讓他內心有些複雜，但這話也沒說錯，他也覺得崔然竣是他的剋星的。

「你怎麼就不覺得你們是命運呢？這麼多哨兵跟嚮導裡，只有你們兩個人能互相被彼此吸引，這可是千年也難遇的組合，我一直聽聞你們不合，但其實只是你們不願意坦誠相待而已，放下這些成見你們就會成為最強的組合。」

 

導師的話讓崔然竣皺起眉頭，必須要依靠別人才能成為最強的這種事情他原本就接受不了，而且對象還是根本不喜歡他的崔秀彬，況且他完全不能想像崔秀彬進入他的精神圖景安撫他的樣子，他想到就起了雞皮疙瘩，他不要把他的精神圖景變得更糟就好了。

 

「不行，不可能，我絕對不讓他當我的嚮導。」

「我也絕對不讓他當我的哨兵。」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在這點上他們倒是有了共識，但卻莫名讓人感到不爽。

導師看著他們爭鋒相對的樣子只能嘆氣，這已經是他嘆的第三次氣了。

 

「但是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們，你們從今以後都得一起出任務，否則然竣會變得極度不穩定，結合熱隨時會發作，就算吃藥也壓制不了，唯一能幫助你的嚮導只有秀彬，而且……」

導師忽然嚴肅地打量崔秀彬，他的眼神瞬間讓崔秀彬不安起來。

「秀彬你也在吃藥吧，而且藥的劑量越來越重了，這也是因為然竣的賀爾蒙影響才會這樣的，進行過結合你的狀況相對會比然竣穩定的多，但是壓抑對你的身體並不好。」

 

崔然竣聞言有些吃驚，他轉頭看著崔秀彬，原來他也在吃藥，是因為他離他太近才害他劑量越吃越重了嗎？他之前都不知道還老是要接近他，他會這麼厭惡他似乎也是正常的了。

結果還是他太任性了嗎？

 

「而且你們最好在上戰場前先進行過一次結合梳理，否則又在戰場上起結合熱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上次只是你們運氣好而已。」

 

知道導師在說什麼，兩個人低著頭不發一語，微妙又彆扭的氣氛讓導師再度嘆了第四次氣。

 

「不管你們接不接受，事情發生了就是要解決，不做精神結合也可以的，但你們就得共同承擔這個風險，只要能完成任務活著回來我們都不會過於干涉的，我們決議讓你們暫停出征一個禮拜，但是你們要一起去訓練場做練習好培養默契，這段時間你們就好好相處吧。」

 

 

一同走出教導室，兩個人好一陣子都只是站著默默無語，突然崔然竣聽到崔秀彬輕輕嘆氣的聲音，內心不由得升起一股委屈，積壓著的委屈感從遇到他開始就一點一點的堆砌著，崔秀彬總是讓他感覺自己不被認同，使他感到極度焦躁，發生這麼多意外還聽到他必須跟他一起練習的命運，還沒消化好的情緒也已經到達臨界點，他伸出手大力將他抵在牆上提起他的衣領，崔秀彬被這力量壓制著，眼神卻絲毫沒有畏懼的直視著崔然竣，他發現他此刻憤怒的表情似乎讓他的罪惡感消除了一些。

「看你還這麼有力氣，應該是真的沒事了吧？」

崔然竣皺起眉頭。「崔秀彬，你憑什麼嘆氣，現在是只有你很困擾嗎？我也同樣很困擾！」

「喔，是嗎？」崔秀彬突然托住他的腰將他拉得更近一些，唇瓣若有似無的抵在他嘴邊。「你那時候不是還哭著說很舒服的嗎？」

想起那天的事情，崔然竣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再度睜開眼時他往他的臉頰大力的揍了一拳。

崔秀彬撫著瞬間紅腫並熱燙的臉頰卻微微笑了，隨著痛意對他的罪惡感也越變越少了。

事實上他不停的在想，如果他被綁定的命運之人不是他而是姜太顯該有多好，他就絕對不會這樣揍姜太顯吧。

崔然竣瞪著他一臉的狼狽，其實他不應該揍他而是要跟他道謝，感謝他救了他才對的，但是崔秀彬就是擁有激怒他的能力，從他低著頭露出的微笑看來他根本就是故意的，而自己無形中也在被他引導著。

「以後別再說這種故意激怒我的話！」

崔然竣重重放開他轉身就走了。

崔秀彬靠在牆上看著他走掉的背影。

「以後嗎？」

面對崔然竣他忽然不知道對如何對他道歉，只好把這當作道歉的方式，激怒他讓他好好發洩對自己的怒氣。

聽過導師那番話，就算他們有多不願意，命運已經讓他們連結在一起，他們就必須一直保持肉體結合的關係，否則他會有生命危險，只怕他以後還是會對他做出讓他想這麼揍他的事情。

 

崔秀彬撫著自己嘴角滲出的血，這位大哨兵出手絲毫不手軟，看來這應該要疼個幾天了，他走了幾步，才走到轉角就開始茫然，想到要找到那隻難以控制又任性的狼他嘴角的傷更疼了。

 

「喂！」

忽然前方有一個人等在那裡，那人露出不情願的表情，崔秀彬愣了會隨即笑了出來，他一直聽聞崔然竣是一個有情義的人，他也是因為這樣才受到愛戴吧。

「你也挺矛盾的，揍了我然後又在這裡等我？」

崔然竣看見他嘴邊的笑煩躁的嘖了一聲。「我只是聽太顯說嚮導要招喚自己的精神體比較麻煩，你在嚮導裡的能力又這麼差，我直接帶你出去不是比較快嗎？還有……當作你救了我的回禮。」

崔秀彬抬頭看著他彆扭又帶點害羞的樣子。

「你是在跟我道謝嗎？」

「才不是！」

看著他倔強的撇過頭，他點頭忽然走近他一把拉過他的手腕，崔然竣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但崔秀彬沒有理會他僵直的反應，只是低著頭將一條銀色手鍊放進他手心裡，崔然竣一看到手鍊就抬眼偷看他，看到他嘴角的傷咬了咬唇，也許他該修練的還有自己的壞脾氣吧。

崔然竣把手鍊往自己口袋裡塞，轉過身道。「跟我走吧，我也有東西要還你。」

崔秀彬跟在他身後，看著崔然竣因為自己走得太慢還頻頻回頭抱怨，最後乾脆拖住他的衣袖往前走的樣子，崔秀彬忽然覺得眼前的崔然竣比他的精神體還要好控制。

 

為了對崔然竣負起責任來，也許他也該好好面對那隻狼，還有內心的慾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