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닝준/凱竣】0814

 

「跟我走吧，孩子，跟魔女走的話你就會變得幸福唷。」

 

休寧凱睜著圓圓的眼睛望著眼前穿著一席黑衣黑褲還戴著一頂很大的黑帽整個人顯得修長又纖細的男人，但他卻自稱自己是個魔女。

休寧凱左右望了望，卻沒有看見昨晚還在自己懷裡的小灰貓。

 

「看哪裡呢？我就是那隻小灰貓，我叫崔然竣。」

 

名叫崔然竣的漂亮男人捧住他小小的臉蛋，強制將他的視線轉向自己，然後瞇著眼睛對著他笑，休寧凱想起他的小灰貓也常常這麼瞇著眼看著他，眼前的人…不，魔女…也許真的是他的小灰貓。

 

休寧凱伸出小小的手圈抱住他的腰，他的身體太小了，連給予擁抱都顯得吃力，畢竟他也才十歲。

 

魔女揉了揉他的髮，將小小的他抱了起來，接著拿出魔杖嘴裡碎念著比劃了什麼，一陣強風捲起他們，休寧凱看了這森林最後一眼。

 

他不知道眼前的魔女是不是好人，但就像偷偷撿回小灰貓的那天一樣，他要相信自己的直覺，他一定會是幸福的。

 

 

＊

 

 

休寧凱逃進了髒兮兮的洞穴裡，外面有一群長期欺壓他比他大的孩子們正在尋找他，在孤兒院裡大孩子會欺負小孩子是經常發生的事情，尤其休寧凱又是一個容易緊張又安靜的孩子，不吵不鬧的就更加不會被發現他小小年紀就正在經歷被人霸凌欺負的事情裡。

 

但生性樂觀的他還很慶幸自己今晚找到了一個洞穴，從這個洞穴裡能看到天空，外面的人卻不會輕易發現他，還有星星陪伴著他的夜晚讓他躲得不那麼孤單。

 

「喵～～嗚喵喵～～」

就在休寧凱疑惑的時候，忽然一隻小灰貓跳進了洞穴裡，跟他的臉蛋撞個正著，休寧凱只能勉強地抱住小灰貓，讓牠不會受傷，小灰貓沒料到洞穴裡有人也嚇得不輕，利爪還抓了休寧凱的頸子幾下，貓抓痕立即在他白嫩的脖頸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休寧凱雖吃疼但也不慌忙，他只是抱緊了小灰貓，小灰貓的叫聲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聽到外頭的聲響，休寧凱輕聲開口安撫小灰貓。

 

「沒事的，不要緊張，放輕鬆，我不是壞人，只要一下下就好，可以暫時跟我安靜的待在這裡嗎？」

 

小灰貓也注意到外面的腳步聲跟人聲的騷動，他們正呼喚著休寧凱的名字，一聲聲的都像惡魔的呼喚，但休寧凱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小灰貓只是睜著透亮的貓眼待在休寧凱懷裡沒有再亂動了，休寧凱聽到人聲遠離這才鬆了口氣，漆黑的野空星光閃爍，懷裡的貓咪暖暖的，他撫著牠柔順的毛睏意也漸漸襲來，貓咪也開始在他懷裡打盹起來，最後乾脆更往他懷裡鑽，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跟休寧凱一起安穩的睡著了。

 

這個洞穴就是屬於休寧凱的世界，在這裡恬靜又溫暖，但他知道他不可能一輩子在這舒適的地方活下去，他也渴望光明的地方也能有個他的生存之地，他能在那裡被人們接納，真心的露出笑容。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小灰貓終於在他懷裡動了，在休寧凱轉醒的時候小灰貓快速的跑出了洞穴裡，休寧凱一慌就跟著追出來，但一出洞穴就跌倒了，他趴在地上痛得瞇起眼睛，當揉著眼睛想看膝蓋上的傷口時，小灰貓又端坐在他面前了，在洞穴裡不知道，牠的灰色毛皮漂亮的微弱的發著光，那雙貓眼緊緊鎖定著他，令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小灰貓走到他身邊伸長了前肢拍了拍他紅腫的膝蓋，在休寧凱感動時，小灰貓又重新跳回他懷裡，往他脖子上的抓痕舔了一下，小灰貓舌頭上的倒刺使他痛著卻也笑了。

 

「小灰貓，你是在安慰我嗎？」

 

小灰貓彷彿聽得懂人話，休寧凱看到牠點頭了，像極了人的舉動讓休寧凱困惑的眨了眨眼，但下一秒小灰貓就在他懷裡舔起自己的爪子，悠閒地用爪子洗臉。

 

應該是他看錯了吧。

休寧凱安心下來。

 

「小灰貓，你也無家可歸嗎？那我偷偷帶你走吧，但你在我的小閣樓裡絕對不能發出聲音喔，如果你發出聲音我就不能留你了！」

 

「喵嗚～～」

 

小灰貓彷彿在回應他，於是他忍著膝蓋的疼爬起身，抱著小灰貓就跑回孤兒院了，但他並沒有發現剛剛在脖頸上被小灰貓舔過的傷口已經自動癒合消失了，而他懷裡的小灰貓嘴角微揚淺淺的露出像極人類的笑容。

 

 

＊

 

把小灰貓藏在閣樓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大概是五個多月，這五個多月的時間裡，休寧凱發現小灰貓很有靈性，他真的像當時撿回他時說好的那樣，都沒有發出任何叫聲，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麻煩，骯髒的小閣樓有一個小窗戶，牠有時候就會從這個窗戶跑出去玩，回來時會給他叼來一些糖果或零食，讓休寧凱納悶貓咪不是只會給他叼老鼠蟑螂那類的嗎？怎麼會知道他得到的糖果總是會被那些孩子給搶走，而且說來奇怪，自從小灰貓來了以後，他被欺負的時候變少了，那些比他大的孩子還會忽然就放過他，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能當作是他們也開始找回了良知。

 

時間長了，他發現小灰貓很愛撒嬌，初見時還給他有些疏離壓迫的感覺，但親暱起來之後每隔五分鐘就會蹭蹭他的手讓他摸他的額頭，休寧凱一邊看故事書一邊心不在焉的摸牠還會被小灰貓生氣地咬手，休寧凱只好帶著笑說抱歉搔搔他的下巴，小灰貓被搔得舒服漸漸失去防備心，整隻貓放鬆下來就整個翻過來睡，看著那灰色柔軟的肚子，休寧凱情不自禁地將自己的手撫上抓揉著，小灰貓隱隱地發出呼嚕的聲音，休寧凱將自己的臉貼近小灰貓的臉，一邊聽著他的呼嚕聲一邊輕聲地說。

 

「謝謝你，我的小灰貓。」

 

因為小灰貓他得到不少安慰，睡得好吃得好個子也漸漸長高了一些，最近有暴風雨來襲，他因為高個子被那群平時就針對他的孩子們推去修繕屋頂，說是他個子最高這個任務就交給他了，休寧凱念著孤兒院的院長年紀也大了，這件事情也有人能搬忙他，所以他也沒有拒絕，只是勉強搬著梯子就登上了屋頂，但屋頂凹凸不平，大雨又濕滑，他一個不小心就從屋頂上滑落。

 

小灰貓聽到聲響從窗戶躍了出去，他靜靜端坐在倒地的休寧凱面前，休寧凱渾身是血的倒在血泊裡，彷彿要沒了氣息似的，雨滴讓他的血不止再這樣下去他也許就要死了，小灰貓緩緩的踩上了休寧凱的背，像往常那樣舔著他的臉，還有額上不停出血的傷口，濃郁的血腥味讓小灰貓皺著眉，在舔舐的過程中他的身體漸漸變成一個成熟曼妙的身軀，在小灰貓再度睜開眼睛時已是一個眼睛細長，姿態嫵媚的男子，他伸了懶腰，看了看那個孤兒院裡還什麼都不知道放任休寧凱漸漸死去的所有孩子們。

 

非不得已，他沒有打算要這麼做的，他雖然繼承了魔女的能力，但他也並不想成為壞人，但是平凡的人類有時比他想得還要邪惡些。

 

他一揮手就把孤兒院弄垮了，他想明天的新聞可能會這麼報導，因為暴風雨平日無人救濟的孤兒院發生了崩塌事故，孤兒院裡無人生還。

 

他將休寧凱抱起放到那個他們初見時大樹洞穴下，他靠著樹幹渾身是血，崔然竣低下身舔了舔他臉上的血，休寧凱身上的血漸漸消失，重新變得乾淨整齊，他滿意地笑著，因為他的舔舐休寧凱的傷口消失了。

 

身為魔女他的力量強大，他擁有最矛盾的能力，就是傷人與救人，他想毀滅或者拯救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是休寧凱當時在洞穴裡的溫暖跟笑容打動了他，內心如此溫暖的人就算是個孩子也是實屬難得，原本只是為了弄傷他有愧疚感才待在他身邊，偷偷在背地裡惡整了那些欺負他的孩子，那些孩子還以為鬧鬼感到害怕才稍微安份了點，所以他才收了手，沒想到他的仁慈最後害了休寧凱，早知道就該早點殺了他們，休寧凱也不必多流那些血。

 

他必須把這孩子帶走，因為這孩子此刻除了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在休寧凱吃力地擁抱他的時候，他才放下心來，他發現自己其實害怕被休寧凱拒絕，但就算休寧凱不願意跟著他走，他也會強制性把他帶走的。

 

魔女喜歡的孩子，一個也逃不掉。

 

 

＊

 

 

崔然竣懶洋洋的睜開眼睛，因為宿醉他還犯暈著，忽然嘴邊出現一杯謎樣的藥水。

「不，休寧凱，你給我拿開，你休想要我喝下你調配的解酒液，你根本想整我，太噁心了！」

休寧凱捧著藥水扁起嘴有些委屈，他坐在崔然竣的床上，柔軟的床立即陷了下去，他龐大的身高還有厚實的胸口讓崔然竣只能目不專精的盯著，這孩子不要離他那麼近的時候還跟從前一樣白白軟軟很可愛的，但太過接近的時候那壓迫感總會讓他慌張得動彈不得。

休寧凱穿得一身毛茸茸的外套，像隻魔女養的烏鴉似的，當年的小男孩成長的高大又俊美，但休寧凱的瞳孔卻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清澈善良。

 

「然竣努那，這次你可以相信我的，不會像之前那樣失敗了，我為了你這麼努力你連一口都不願意幫我鑑定嗎？這樣我什麼時候可以變成像你這麼厲害的魔女……」

休寧凱說著失望地垂下眼，那模樣可憐的讓崔然竣一陣心軟，但看著他手上那一碗他保證過的藥水顏色還是覺得很不妙，這分明不會成功，但想到休寧凱為了宿醉的他努力調配的藥水，不忍讓他的心意白費還是鼓起勇氣。

 

「好吧，就喝喝看吧！」

 

也許這就是為母則強的概念嗎？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失望他連明明會失敗的謎樣藥水都敢喝了。

 

「欸，但是，誰是你的努那？」

「然竣哥你。」

「我是男的，你沒感覺出來？」

「然竣哥你不管是什麼性別都很漂亮。」

 

瞧著孩子多會說話，呵呵，真是沒白養他了。

崔然竣心動的摸了摸他的頭，休寧凱也習慣性的蹭著他的手，像隻黃金獵犬一樣的，在崔然竣忍不住想抓他來懷裡揉臉的時候，休寧凱開口了。

 

「我們還是先來喝藥水吧。」

 

崔然竣感動的心情化為一攤死水。「休寧啊，我好像醒酒了，沒事了，可以不喝嗎？」

聽著崔然竣像隻小貓一樣有些撒嬌的語氣，休寧凱想起了小灰貓，自他被撿回來培養成他的下一代接班人以後，崔然竣就把小灰貓封印了，雖然覺得感到可惜但也有多說什麼，更何況他發現崔然竣本體也很像隻小灰貓，半夜休寧凱會抓著被子來崔然竣門前敲門，揉著眼睛問他可不可以跟他一起睡覺，崔然竣一開始拒絕說孩子要學會獨立，但看休寧凱失望的要哭的表情就又忍不住讓他上床了，休寧凱發現崔然竣本能的依戀著體溫，他會一個勁的緊緊抱住他，睡得熟了也會整個人放鬆下來呢喃著他聽不懂的夢話，休寧凱就會趁機摸著他的肚子，然後像以前貼著小灰貓那樣貼著他睡覺。

直到現在這個習慣也沒有改掉，只是身材變得逐漸高大的他已經可以輕易圈住崔然竣的腰，讓他在他懷裡蹭，這樣的崔然竣更像他的小灰貓了。

 

只要和崔然竣待在一起就會感到被守護的安全感，這自然而然產生的感覺，休寧凱認為這應該就是一種幸福。

 

「誰讓然竣哥總是趁我不注意跑去跟別的男人喝酒，這樣子是不行的吧？哥你肯定還是暈的。」

 

休寧凱提到這個崔然竣渾身僵硬，他不自在的轉移視線想推開休寧凱，但發現推不開，休寧凱持著天使般的微笑看著他，反而讓他罪惡感氾濫。

 

「休…休寧啊，我也不是去找男人喝酒的，是剛好喝酒的時候湊過來的都是男的………好啦，都是我的錯，下次不喝了，可以了吧？」

 

休寧凱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撩開了崔然竣凌亂的劉海。「哥你這樣只會受傷的，如果只是想要愛的話，我不能給你嗎？」

 

魔女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是他唯獨做不到的就是得到愛，他還是必須不停的尋找可以讓自己不那麼空虛的方法，其實他當年說只要跟魔女在一起就會獲得幸福也是騙人的，他比誰都更渴望能被人接近獲得專屬的幸福。

 

「呃……我想獲得的愛很膚淺的，你是不會懂的。」

要怎麼跟善良單純的孩子說他渴望愛情，渴望更深入的身體連結，他渴望有人觸碰他，無論是粗暴的亦或是溫柔的，他都按耐不住的渴望著。

魔女依然還是渾沌而膚淺的，所以在他有意的教導下，過了十年休寧凱也已經二十歲了，但他依然沒有接觸過愛情，但也許他最近也要開始鼓勵他，除了待在魔女的家裡，他還可以去認識更多人，然後與別人相愛，否則休寧凱的生活裡會只有崔然竣一個人，還有庭院裡那些松鼠動物們。

 

「膚淺的愛是什麼呢？然竣哥你不告訴我，我是不會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只聽你的話不是嗎？」

休寧凱說的真誠又委屈，但崔然竣不置可否，休寧凱雖然本質善良可愛卻也很有著無傷大雅的壞心思，像是帶著難喝的藥水故意來質問他為什麼又偷跑去喝酒，而他也躲不掉他。

 

「像是……親吻？」

「親吻？但是然竣哥你親過我啊。」

「不是在臉頰上的，是在……」崔然竣點了點自己豐厚卻乾燥的嘴唇。「這裡。」

崔然竣的抵在嘴唇上的指尖讓休寧凱盯著沉思了一會，崔然竣被他的視線看得有些心虛，認命的要他把藥水端來，跟他解釋什麼是他想獲得的愛還不如一口乾光難喝的藥水，反正他是魔女，他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

 

但休寧凱卻一口乾光了他手上那一碗藥水，在崔然竣看得目瞪口呆的時候，休寧凱壓了上來將他抵在床上親吻他的唇，崔然竣原本還緊閉著唇，休寧凱輕捏他的下巴逼他開口，趁著空隙舌頭鑽入齒縫間，苦澀的藥水灌進了崔然竣的口腔裡，舌尖推拒著休寧凱的侵占但卻纏得更緊，休寧凱像是沒想把一滴藥水給浪費掉似的全數讓他在這個吻裡嚥下喉間。

 

崔然竣喘著氣，原本乾燥的唇變得濕潤不已，紅艷的唇使他看起來更迷亂性感一些，休寧凱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手輕撫過崔然竣的唇瓣。

 

「然竣哥，如果只是這樣的吻，我也可以做到的，以後找我就行了。」

崔然竣從這個吻裡回神，也許是他調的藥水真的有用，他清醒了一點，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等等，你是怎麼學會接吻的？」

休寧凱歪頭。「接吻？」

「對，剛剛那個吻……誰教你的？」

「我只是覺得好像可以這麼做，不過藥水真的好難喝。」休寧凱翻著自己的口袋找出一顆糖。「啊…糖只剩一顆了。」

休寧凱說著將糖含進自己嘴裡，然後撫身捧住崔然竣的臉，又像剛剛那樣親吻他，但與剛剛的苦味不同，糖的甜味在他們彼此的舌尖上融化，崔然竣覺得自己應該有辦法反抗的，但休寧凱的吻卻讓他感覺這樣下去似乎也不錯，而且真的好甜，宿醉過後的壞心情都因為這股甜味沖淡了不少，休寧凱就是有這個魔力，不靠魔法卻真實的治癒著他。

 

「唔…等等、要、嗑…不能呼吸了…你克制一點！！」

崔然竣好不容易拉開他，休寧凱露出學習到什麼的臉對他笑著。「好，我以後會記得讓然竣哥你呼吸的。」

 

一臉天使的說著可怕的話的孩子。

崔然竣捂著臉，他一定要找時間教導他到底什麼是愛情才行。

休寧凱盯著崔然竣，剛剛的他好奇怪，要不是崔然竣堅決的拉開他，他可能沒意識到自己停不下來，親吻這件事舒服的讓他有些陌生，但卻更加喜歡崔然竣了。

是崔然竣拯救了他，他時常看著他寂寞的表情想，等他長大了，他一定要成長得能讓崔然竣不再這麼寂寞，當他需要時他都是在他身邊的人，能幫助他一點點都好，崔然竣想要愛情，那他就學習著給予他，他一定做得到的。